父爱是一缕会 说话的风

作者:石兵 来源:《意林12+》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他就被一对不知名的夫妻遗弃了,尽管这两人在血缘上曾与他骨肉相连,但看到他虽然圆睁却空洞无比的瞳孔时,两人还是选择把他丢弃在了那个微凉的午夜。

  其实,他还是能感应到一丝光亮的。第二天清晨,正是微熹的晨光让精疲力竭的他再次发出了微弱的哭声,这游丝一般的声音借助风力四处发散,最终,引来了一双散发着温暖的有力大手,这双手轻轻抱起他,随即,一阵急促的热风吹到了他的脸上,他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肆意呼吸着这蓬勃的温暖,很快近乎冰冻的身体再次恢复了柔软。

  就这样他被养父抱回了家,养父是个单身汉,在这个城市的建筑工地上打工为生。自从有了他之后,养父便做了一个简易的袋子,将他放在袋子里,绑在自己身前,这样养父一低头就能看到他,而他一呼吸就能嗅到那股略带咸涩却又暖烘烘的风,那是养父的呼吸。

  他就这样依偎在养父怀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直到他七岁那年养父送他去了一所盲童学校。或许是因为失明的缘故,他的听力异常敏锐,特别是对于音乐有着超乎寻常的洞察力。他喜欢听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每一次听都会泪流满面,在他十七岁时,老师告诉他,贝多芬在创作这首乐曲时已经双耳失聪,那一刻他的灵魂被深深触动了,也是在那一刻,他定下了自己一生的理想,成为一名钢琴调音师。

  经过一年的努力,他成功地通过了考试,成为了市里最年轻的钢琴调音师。他有了工作,并渐渐有了名气,生活渐渐好了起来,他让养父不要再四处打工了,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养父拒绝了他。他问起原因,养父告诉他,如果自己不是四处打工,就不会捡到他,这些年来,虽然日子过得又苦又累,但他从来没有后悔过,可是有一件事,他始终觉得愧疚。

  养父告诉他,他六岁时,他的亲生父母找到养父想要要回他。本来养父已经决定把他还给他们,但是她的母亲突然说,她已经打听到一个医院可以做一种角膜移植手术,虽然成功率只有三成,但是还是应当一试的。听到这里,养父生气地把他的父母赶出了门外,因为他知道他们始终还是对他的眼睛心存芥蒂,如果手术不成功,他的命运如何他实在不敢推想。

  听完养父的话,他内心震惊不已。时间仿佛陷入了停顿,突然,他听到养父喃喃地说,乖儿不哭,爹爹这样干活是累点,但是如果把你背在身后,就看不到你了,爹爹怕看不到你啊。

  养父的话如同一道惊雷,惊醒了木然呆立的他。他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扑入了养父怀中。他伤心地发现,这曾经无比宽阔的胸膛竟已是如此干瘦,他把脸俯在了养父脸上,随着他的喃喃自语,那股熟悉的风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就在这一刻,他无比笃定地告诉自己,这位平凡如尘的养父,纵然已瘦小如斯弱不禁风,却已是自己生命存在的全部意义。而那些所谓的骨血双亲,还是让他们随时光消逝吧,如果没有养父那浊热的呼吸风声,也许自己早已缺失了在这个世上继续生存的勇气和机会……

  张志军摘自《快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