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天使遗落在我门前的诗

作者:良辰 来源:《意林12+》

  那天妈给我打电话,未张嘴说话先哭了出来,说你被车撞了,在医院抢救呢。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呢?坐在飞机上我就和自己细数你的种种劣迹了。

  你的童年真惨,五岁发烧烧坏了脑子,从此只会跟在我屁股后面一边吸溜鼻涕一边傻笑,姐,肚子饿了呢。姐,这是什么。姐,姐……

  天知道我是多么烦你啊。每次出去玩我都要在巷子口绕几圈甩掉你的追随,好在你蠢,花不了十分钟,你就被丢在不知道哪条小路上了。

  不要怪我从来不肯亲近你,我肯认你是我弟弟就已经很不错了。上学那会儿,你每天在我学校门口等我放学,一看见你那哈喇子流到衣襟上的蠢样,我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人人都知道我好强,门门考第一,可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一个白痴弟弟呢?

  我们家是最底层的小老百姓,从小我和你两人挤在一间小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要物尽其用,你的衣服裤子是我穿过剩下的,我用的喝水杯是你吃完的药瓶。我们的生活从来就是紧巴巴的,一个生日蛋糕都是奢侈。

  我还记得我十五岁生日那天,你特意抓了一罐子虫子送我。吓得我一声尖叫,将罐子扔在地上,里面各种各样张牙舞爪的昆虫四散奔逃,很快隐匿进家中的各个角落,我和爸妈抓了几天都没抓干净。爸爸为此把你打了一顿,这以后连着三年,你每次过生日要我带你去玩,我都充耳不闻。

  我上大学后,妈给你在咱家附近的残疾人福利厂找了个工作,做咸鸭蛋。你不停地叫妈给我快递你做的咸鸭蛋。傻瓜,快递的钱比鸭蛋都贵了。妈只好表面上瞒着你说寄了,私下偷偷把那些鸭蛋送给邻居吃。

  我大学毕业后,攒了一点钱,把你接到上海,去一家有名的医院检查你的脑子。你害怕医生,死活不肯配合。情急之下我打了你一巴掌,之后我一直后悔不已。

  几年前妈就和我说过,你挣的工资她都存起来,加上家里的存款,准备着以后有一天她和爸不在了,送你去疗养院。

  妈问我,好一些的疗养院,要多少钱一年?她怕你以后没人管,流落到外面受苦。

  我嘻嘻哈哈打马虎眼,妈摇摇头,“你倒是关心一下你弟弟的事情啊。”

  你听了,转过来说,“姐关心我的,妈,这电视就是姐给买的。”其实想想,你也挺可爱的。

  我在城市里摸爬滚打,一年都不能回去一次。于是某天你突发奇想,非要来看我。

  妈不让你来,就让我打电话拒绝你。我告诉你我没钱,买不起房子,你要在福利厂给我挣钱,我买了房子你才能来。那以后,你为了帮我买房,拼命省钱,就连吃个菜都要每盘挨个问价钱,稍微贵点,你就要发脾气了。

  飞机一落地,我就直奔医院。你那时还没醒,医生说,有可能醒不来了,问还治不治。我斩钉截铁,治!接下来的日子,我跑遍了亲朋好友,向有钱的借钱替你治病。索性你醒了过来,你醒来后,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姐,你现在是不是没有钱买房子了?”

  “笨蛋!”我骂你。其实我才是笨蛋,小时你病时就为你哭过了,现在干嘛还要忍得这么辛苦?我一放纵你就慌了,“你别哭,姐,我还能给你挣,我们厂又涨工资了!”

  恩,你该给我挣,因为那房子,也有你一间。我才不送你去疗养院呢。你只是懵懂地看着我,孩子一般的眼神。好吧好吧,其实我爱你。真的。虽然,你只是一个傻子。

  生如夏花摘自豆瓣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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