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过32张病危通知单

作者:刘锬 来源:《意林12+》

  2009年7月6日,对于即将从天津外国语大学日语系毕业的我来说,本应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可就在当晚,我被一辆大货车压在了车下。

  醒来时,我看到妈妈大声哭泣着不停地请求医生,求他一定要将我救活。一旁的爸爸穿着蓝色的T恤,后背已被汗水浸透。害怕失去我的他,在十几层楼的医院爬上爬下办理各种手续,甚至没想到坐电梯。

  因为腹腔内脏大面积破损,医生为我做了开腹手术,缝合了肺、胃、肝脏和肾脏,摘除了破损的脾脏。妈妈看到做摘除的脾脏端出手术室时,瘫坐在地上号啕大哭。没人能体会到,平时见我手上破点皮都要心疼的妈妈,心里有着怎样的痛苦和悲伤。

  那时候,我总觉得困,迷糊中总听到妈妈呼唤自己:“丫头,挺住啊。”我在重症监护室里住了8个月,光病危通知单就下了32张。为了照顾我,爸爸也在监护室的地板上睡了8个月,经常一夜不合眼地守在我身旁,不时用手放在我鼻子上试一试,生怕一个不小心我就没了呼吸。在我出事前,母亲在北京做律师,如今,她不得不放弃事业专心照顾我,父亲也提前退休当起了我的专职陪护。

  对于26岁的我来说,余生注定只能在轮椅上度过,那种绝望一度让我想放弃生命。即便拼命调整心态下定决心好好珍惜生活,生活中那些令人难堪的琐碎细节还是会将我轻易打败。

  比如,因为长时间坐轮椅,再加上外出时要裹上跟棉裤一样厚的成人纸尿裤,即便父母千万分小心,我的臀部还是出现了压疮。因为脊髓损伤、血液循环能力差,疮面很难复原,令我很泄气。

  有段吋间,我讨厌坐轮椅出门,自我封闭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每次出门,看到陌生的眼光盯着轮椅上的我,我总是低下头来避免这尴尬的目光。可我越是抗拒出门,妈妈却越要带我出门。她认为,我必须接受现状才能继续以后的生活。而我也终于一点点从内心接受了现实。

  有一次,妈妈开玩笑说:“丫头,你现在彻底把我从一个大律师变成了老妈子。不过,一切都没那么糟,对于一个瘫痪的人来说,获得健康已经是一种奢求。我们要把一锅煳底的米饭,吃出锅巴的滋味来。”母亲安慰自己的同时更是说给我听。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有阳光照进心底。

  2012年年初,是我坐在轮椅上的第三年。爸爸妈妈为了让我快乐,决定用家里仅有的治病剩下的积蓄圆我一直想去欧洲的梦。90天的时间,28个国家,60余座城市,35000公里的路程,爸爸妈妈推着我用对彼此的爱走完。

  为了纪念自己的“重生”,我开始用仅能活动的右手小拇指在博客上发表游记。渐渐地,找回信心的我开始重新拾起码字的爱好,我为自己取了新的名字“易懿”,在网络社区发表了大量短评、歌词、散文,还被网友亲切地称为“轮椅上的最美行者”“折翼天使”。

  2015年年初,我用一根小拇指戳出的二十多万字的游记正式出版,书名为《一切都没那么糟》,那是母亲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我想把这本书献给父母,是他们陪我走过生命中最艰难的日子。我知道,我已经不再惧怕未来,因为“我们仨”在一起就是最稳定的三角,一切都没有那么糟。

  涛声摘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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