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得细眉一生长

作者:包利民 来源:《意林12+》

  少年时听各种评书,出来英雄好汉或者美女佳人,在说外貌时,都会提到眉毛的样子,好汉基本都是剑眉斜插入鬓,美女多是柳叶弯眉。及至后来读书多了才发现,居然还能将眉毛描写得那么美、那么传神。

  比如《洛神赋》里只说“修眉联娟”四个字,便让人翩然神飞;《长恨歌》里的“芙蓉如面柳如眉”,比柳叶弯眉的意境不知强出多少倍;王观的《卜算子》中“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真是灵而动之,遐思无限。也因此而知道,女子画眉一事自古即有,而且远比现在更富有情调和情趣。

  遥想起来,在古代,女子画眉的情景,简直就是闺中一景。小轩窗,如月镜,纤纤手,细细地画着眉,画进外面春日的光阴,画进一种恬然的心绪。那是极静极美的一个场景,仿佛时光都缓缓地在眉间流淌,流淌出一片氤氲的心事。

  画眉应该是有许多方法的,而且,不同的时期,所画的色彩也不尽相同。先秦时期,比较杂乱,不过还是以黑色为多,《楚辞·大招》中说,“粉白黛黑施芳泽”,可见黑色还是常见的。而在宋玉的《登徒子好色赋》中却说,“眉如翠羽”,说明眉色像翡翠鸟羽毛,当时翠眉就已经存在。而翠眉风行,则是到了南北朝时期,一直延续到唐初。而唐初时,此风仍盛,如韩愈《送李愿归盘谷序》中所说的“粉白黛绿”、万楚的“眉黛夺将萱草色”、卢纶的“深遏朱弦低翠眉”等诗句,都描述了这一现象。

  眉色再度以黑为主,大概是始于杨贵妃。那时杨贵妃追求的是白妆黑眉,于是成为时尚,举国效仿,徐凝有诗说“一旦新妆抛旧样,六宫争画黑烟眉”,可见杨贵妃这一举动影响之大。唐代的眉妆盛行,据传唐明皇幸蜀时,曾令画工作了十眉图,每一种样式都有极美的名字,什么“横云”“斜月”一类,见之忘俗。

  既然画眉成一时之流行,于是,画眉之物便有人开始研究了。那时画眉多用墨,五代时期,有个很出名的墨工叫张遇,他看出商机,便和弟子们研制出一种“画眉墨”,大受女子们欢迎。这种画眉墨,添加了香料及提升光泽度的东西,所以效果更好。

  而画眉的手法等技术问题,书上却很少提到。不过想来对镜自画,终是不如别人画得好。“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总不如让夫婿自己动手为自己画来得方便。于是有了“张敞画眉”的故事流传,并成为古代四大风流韵事之一。

  张敞身为京兆尹,却日日为妻子画眉,此事轰传天下,并由此派生出许多故事和传说。且不论那些事的真假,身为高官的张敞,能拿起眉墨细细地为妻子画眉,这一举动,就足以感动许多人。后来看《倚天屠龙记》,看到最后,竟是张无忌在窗下为赵敏画眉,于是深为这个结尾而叹服。

  古代女子的眉都喜画得细长而弯,我更愿意相信,她们的本意是,让细细的光阴慢慢长久,一如弯眉永长,长如一生。

  元月摘自《石狮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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