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祖母和一个婴儿

作者:张达明 来源:《意林12+》

  斯卡拉西卡米阿斯是希腊一个安静的小渔村,因风景如画而成为莱斯沃斯岛上最受欢迎的度假胜地。但叙利亚内战升级,导致难民大量涌入,打破了小渔村的宁静:一艘接一艘严重超载、近乎报废的难民船,从距离仅11公里的土耳其开过来,惊慌失措、疲惫不堪的难民不顾一切地涌进这个小渔村。对此,26岁的年轻摄影师帕特萨里斯这样形容:“那是混乱,真正的混乱!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孩子和妇女望向我的泪眼,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自难民潮爆发后,帕特萨里斯一直追踪拍摄难民危机,他深知,作为难民危机风暴眼的莱斯沃斯岛,已被无数国内外摄影师的镜头掠过,因此在去那儿之前,他并不期待自己能夠拍出多么出色的照片。

  帕特萨里斯于2015年10月16日下午抵达位于莱斯沃斯岛北部的这个小渔村,在村里面朝大海的一张长椅上遇上了三位老妇人。她们分别是83岁的卡米维斯、89岁的艾福斯特拉提娅·马弗拉皮迪和她85岁的堂妹马瑞扎·马弗拉皮迪。她们告诉帕特萨里斯,每天这个时候,她们三人都会聚集到这里,这是她们最喜欢的度过绵长午后时光的方式。卡米维斯对帕特萨里斯说:“只是近一年来,大海变得很不平静,每天志愿者、海岸警卫队都在忙碌,救助源源不绝的难民,不时有尸体被冲到岸边,有男孩,也有女孩……”

  说话间,十几条难民船颠簸着到达岸边。帕特萨里斯和三位老人正在观察眼前的混乱景象,耳边突然响起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大家循声望去,一个年轻的难民母亲,正试图用奶瓶喂怀中的婴儿,但并不成功,婴儿越哭越厉害。站在一旁的婴儿父亲,则显得手足无措。

  见状,卡米维斯站起来朝这位年轻母亲伸出了双手:“姑娘,把孩子给我吧,让我来喂。”这一幕,让帕特萨里斯本能地预感到,“一个摄影师决定性的瞬间正在迫近”。

  这位来自叙利亚的年轻母亲,因为听不懂卡米维斯方言腔很重的希腊语而感到迷惑,但她很快读懂了卡米维斯的肢体语言,毫不犹豫地将婴儿递给了陌生国度里这位和蔼的祖母。

  卡米维斯接过刚满月的小家伙后,重新坐回长椅,小心翼翼把奶瓶递到他的嘴上,哼起了摇篮曲。坐在长椅上的马弗拉皮迪堂姐妹,也用柔和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婴儿,一起跟着卡米维斯哼起摇篮曲。感到舒适和安全的婴儿立即停止了啼哭,安静地喝起奶来。那个“陷入麻烦的姑娘”如释重负,脸上流露出了由衷的喜悦。这一温暖的场景,让一直屏息等待的帕特萨里斯激动不已,他迫不及待地用颤抖的双手按下了快门。

  帕特萨里斯将这张照片命名为《三个祖母和一个婴儿》,放到自己的推特上,随即被社交媒体狂转,受到国际社会的极大关注。在得知自己成为“公众人物”后,三位祖母并不显得有多么惊讶,只是淡淡地说:“一个女人一旦成为母亲,直到入土之前都是母亲。”

  帕特萨里斯的推特头像上,一束柔和的伦勃朗光照亮年轻摄影师轮廓鲜明,具有古典男性美的侧脸,他抿嘴朝光源微笑着。照片上方,印有一句毛利人的谚语:“将脸转向太阳,阴影就会留在你身后……”

  (江山美如画摘自《演讲与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