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风沙和玫瑰

作者:水生烟 来源:《意林12+》

  穿过年少时光茫然无措的风沙与玫瑰,终会抵达远方。我愿意相信,你是迷茫之后望见的耀眼星辰。

  1

  丁小喻是个路痴。

  乔北不叫她路痴。他叫她白痴。两人缓缓走过狭窄的甬路,乔北一脸嫌弃地说:“即使你不知道地球子午线,也该记得去过的粥店在前行五十米左转。”像是为了配合语气似的,他还抛出记白眼。

  身后穿白衣的男生跨着破旧单车,为眼前男女的对话分神,“咣当”一声倒地。

  丁小喻回过头,看见坐在地上龇牙咧嘴的陈树。

  陈树迎着丁小喻的目光一笑,以手撑地跳起,说,刚刚那句话,你怎么不反驳?

  丁小喻愣愣地看着陈树跨上单车,扬眉一笑时,眼光明亮。

  2

  乔北是丁小喻暗恋三年收获的硕果。然而乔北对丁小喻却总是不温不热。

  高中三年,乔北是班长、校篮球队队長。在乔北被众多青睐惯坏,以至于有些冷淡傲慢时,丁小喻仍旧对他抱有最初的温柔美好想象。

  丁小喻和乔北读同一所大学,在诸多男神女神集结的大学校园乔北泯然众人时,失落感将他从前的傲娇转化成暴躁。而与此同时,丁小喻用她的温柔和小心翼翼凸显了存在感。

  没人知道乔北已经习惯了将他在人前的傲娇收敛起,然后在百依百顺的丁小喻面前变本加厉。

  3

  陈树说,爱如绿植,要两人两手,两心悦纳,互生的叶一般,直至开出洁白芬芳的花。

  丁小喻想象不出这样的爱情是什么模样。乔北没有给她,陈树自然也没有告诉过她。他只是把这一句作为话剧导演处女作的宣传语,用硕大的字体写在字板上,悬挂多处,出来进去时,总能看见。

  据说那部话剧演出多场。丁小喻没有去看,但这不妨碍她从宿舍卧谈会上听说女主角对陈树的追求。

  丁小喻没有说起陈树从单车上摔下来时,类似小脑萎缩的笨拙。而如果不是某一晚他发来的消息,她以为她会一直将他当作路人甲。

  丁小喻,周六下午寝室楼后面最大的那棵白玉兰树下见,不见不散。

  丁小喻手一抖,她觉得这完全是约会的节奏。

  可是陈树说,这世上不止一家粥店,就像会有更适合你的男生和他温柔的爱情。只是你要向前多走几步才知道。

  丁小喻没说话。她恍惚觉得类似的话似乎听过,来自班主任或者苦口婆心的爸妈。

  陈树说,这叫一叶障目。

  丁小喻不觉一笑。

  4

  周末时,乔北并无相邀。丁小喻松了口气,只是她向玉兰花树走去时,仍旧脚底慌张。

  陈树的米白T恤清爽阳光,与他眼神和笑容的明亮恰好相得益彰。他看着丁小喻走近,绯红的脸颊上落着鬓边的一缕碎发,深蓝色帆布鞋无声地踩着边角破旧的水泥方砖。他觉得心底有异样情绪,细细密密升腾。

  不知为什么,丁小喻忽地想起他写在字板上的宣传语:两人两手,两心悦纳。

  从粥店出来,陈树拽着丁小喻的胳膊抬头望了望牌匾,说,丁小迷糊,我可以带你吃遍全城的粥店。

  丁小喻看着他微笑时明亮的眼,不知不觉笑意溢出唇边。

  那天下午她轻快地走在陈树身旁,渐斜的日光在高大的建筑物上折射出耀眼的金光。陈树装作老练地与人讨价还价时,丁小喻站在一边笑。笑着笑着,她忽然发现,其实生活里除了乔北,还有许多许多美好,足以与之前所认知的初恋情怀抗衡。

  其实青春时光里,有些人出现的意义,不过是调整你的方向路途,再浅尝辄止地陪你走一程,然后无声告别。

  5

  那天丁小喻没有给乔北打电话。

  第三天傍晚,丁小喻去话剧社找陈树。陈树跨坐在一张木椅上,微拧了眉毛翻看台词本,瘦窄的背心将他古铜色的肩臂肌肉展露无遗。

  有人看见丁小喻时,便扬声喊一句,嗨,你找谁?

  陈树应声抬眼,竟迎着她的目光笑得没心没肺,他说,找我的。

  他站起来时,不小心带倒了椅子,“咣当”一声。他回头看,不好意思地挠头。

  丁小喻的心抖了一下,却忍不住笑,轻声说一句,怎么那么笨啊?

  陈树却只是摇手,对别人说:“我有事先走。”

  丁小喻红了脸:“我没事,就是路过。”

  陈树撇撇嘴,说,谁信啊,顶楼最里间,谁没事路过这里?

  这下丁小喻连耳根都红了。可她装模作样地沉下脸:“你能不能专业点?赶紧回去排练!”

  6

  丁小喻觉得自己忙得焦头烂额,她要上课、查资料,还要参加陈树替她报名的文学社的活动,甚至“受邀”去话剧社打杂,不仅如此,她还刚刚报了个驾校,单单报名费都叫她肉疼。

  当然,这又是陈树的主意。陈树告诉她,学驾驶可以让人增强方向感。

  丁小喻想着乔北那个关于地球子午线和粥店的对比,咬咬牙同意。理论部分倒是好说,丁小喻顺利通过。可是到实战时,她刚一摸到方向盘,便开始手脚打战,传说教练猛如虎,练习倒库时,那个看起来和陈树差不多年纪的教练才刚刚张一张嘴,丁小喻就彻底蒙了,左右不分地将方向盘一通乱拧,结果车没进库,倒撞了旁边的杆子。

  教练气呼呼地伸手将方向盘固定,咬牙切齿骂一句,真笨!

  丁小喻瞪着他,忽然哇地哭起来。

  7

  丁小喻把这次的泪奔事件定义为对初恋的告别与缅怀,她一边哭还一边抓着陈树的手臂狠狠地掐。陈树嗷嗷叫,说丁小喻,你讲不讲理?

  丁小喻不理,兀自揪着陈树的条纹T恤哭了个酣畅淋漓。

  哭够了,丁小喻有些不好意思地松手。陈树打趣,说你哭起来的样子可真丑,说好的梨花带雨呢?怎么整个儿演绎成遭了霜打的大白菜?

  丁小喻不反驳。因为陈树接着又许诺说要带她吃大餐,以抚慰她受伤的心。

  他就走在她身旁,双手插兜,高高的个子一晃一晃,不时歪过脑袋看她,笑。丁小喻冲他瞪眼,嘟囔:“都怪你,要人家考什么驾照!”

  陈树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年轻的教练没有再冲丁小喻黑过脸。

  周末时陈树带她去郊外开阔处练车,他坐在她旁边,手掌潮湿有汗,时而覆在她手上,倏忽拿开。丁小喻觉得心底动荡又安宁。

  午后阳光炽热,陈树将车停在树荫下,光阴沉静又安宁,两人不知不觉各自睡去。

  丁小喻醒来时,发现陈树的手,轻轻握着自己的手。她没有挣开。

  穿过年少时光茫然无措的风沙与玫瑰,终会抵达方向。丁小喻愿意相信,陈树是她迷茫之后望见的耀眼星辰。

  (刘振摘自作者的新浪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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