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场”排到最后

作者:十年砍柴 来源: 《意林》杂志

  明万历六年,时任内阁首辅(相当于明代政府一把手)张居正的父亲在老家江陵病故,张首辅心中悲戚,工作上就有些不带劲儿。

  这天,万历皇帝问张居正:“你最近好像有什么心事,说出来我替你解决,可不要耽误了工作啊。”皇帝打了包票,张居正自然顺水推舟:“臣有老母,今年七十有二,人命危浅,朝不虑夕。”意思是说,我老妈一个人在乡下待着,我不放心啊。想想自己在皇帝身边享受荣华富贵,我就更加日夜不安了。

  首辅的母亲还在乡下过苦日子,这还得了。万历特事特办,马上找来司礼监太监魏朝训斥道:“不解决好干部家属的生活问题,怎能提高大家工作的积极性呢?你现在就去江陵,将张居正的母亲接到京城来。”万历将老太太的生活问题,提高到事关行政效率的高度,迎接规格可想而知。

  很快,魏朝按照万历的旨意,成立了一个由公安、交通、食品卫生监督等部门组成的“迎接老太进京工作团”,负责张居正的母亲赵老太一路的吃喝拉撒等具体事宜。在魏朝动身之前,由万历批示的文件已经下发到各府县,要求沿途各接待单位,务必不惜一切代价,集中人力物力财力,认真搞好此次赵老太的沿途接待工作。

  有皇帝的重要批示,再加上魏朝的现场督阵,这次行动场面相当豪华,“仪从煊赫,观者如堵”。沿途那些负责接待的大小官员们神经紧张,生怕一个不周到,老太太到儿子那里告一状,饭碗就要砸。大家诚惶诚恐,小心翼翼,哪像是服侍一个乡下老太,分明就是陪西王母进京游玩。

  走着走着,赵老太就来到黄河边上。乡下老太也就看过池塘小溪之类的水面,哪见过黄河这般浊浪翻滚的阵势?所以,未上船,老太太就有些晕:“这么大的河,怎么过去呀?”想来,接待团队在这之前,已经做好多个预案,以保证老人家的安全。

  最后,经过接待团再三商议,敲定的方案是“以舟相勾连,填土于上,插柳于两旁,舟行其间如陂塘”。意思是把船连起来,有缝隙的地方填上土,两边插上柳树,走在上面就像在池塘边观光一样稳当、惬意。

  这个创意的确效果不凡,当老太太踏上通州地面时,嘴里还在嘀咕:“怎么还不过黄河呢?”旁边的人立马答话:“老太太,早就过了,现已到通州了。”老太太有些莫名其妙,这些娃们真会办事,怎么不知不觉就过了呢?至于连船、填土、插柳等花了多少银子,赵老太是不用操心的。

  这盛时的排场,谁知也不过烟云一场。张居正死后,树倒猢狲散,张家很快遭到清算,家被抄,大儿子张敬修上吊自杀,二儿子张懋修投井、绝食被救过来。赵老太转眼从云端跌落到人间地狱,一年后在悲伤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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