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 鼠

　　夜深了，他在自己的小窝里嗅到了深夜露水的味道。他已经很老了，肚子里似乎还有一块异样的东西。这块东西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出现在肚子里，而且越来越大块，整天整夜搅得他不得安生。

　　他擦了擦眼睛，在这漆黑的小洞里，他的眼睛渐渐地看不清东西了，偶尔还会撞到墙。他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去找食物。

　　他很饿了，昨天才吃了两三粒饭。他把自己的大肚子拖去那个窄小的洞口，又钻进一堆废柴中寻找那条隐蔽的通道。他知道，两个月前，这户人家的猫——也就是他的天敌——死了，本以为会松一口气，却不知为什么有点遗憾，大概是觉得以前每天为了三餐都把生命抛在死神的尖刀上的那种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吧。

　　他小心翼翼地在洞口四下观望。他很老了，耳朵也渐渐不好使了，但是他的鼻子还是很灵光的，他抬起头，嗅着冬夜清冷的空气，捕捉到空气中那缕让他饥肠辘辘的香味，他觉得更饿了。

　　那香味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拖着他的身体一直往前挪。终于，在竹竿底下，他找到了香味的来源，那是一个用铁丝围成的长方形盒子，里面应该是一根油条，太香了！他鼓起勇气走进一面没有铁丝挡着的入口，咬住那根油条，拼命想把油条扯下来。忽然，“啪”的一声，伴着笼子的震动，他猛然回过神来，转身往回跑，却撞到了冰冷的铁丝网。风从外面吹进来，他打了个激灵，自己上当了！

　　他隔着网眼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就像一个被禁闭的顽童。他吸口气，爬起来，缩在一个角落里。那根油条还顽强地挂在那里，他很厌恶它，要不是这该死的油条，他怎么会被关在这里？但是他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扯下那根油条吃起来。他暂时忘记了身陷困境的恐惧，享受着这片刻的惬意。

　　他嗅着空气中的玫瑰香，觉得鼻子凉凉的。他一直有个计划，就是在玫瑰树下的石板下打个通道，因为这是个很好的避难所。那天晚上，也是像现在这样冷冷清清的，他一边挖土一边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让他猛地僵死在那里，他本能地躲到玫瑰花树下，看见一个白色的身影跃上房顶，转过头来，两只绿眼阴森森地四处望，然后跳过房顶就不见了。过了好久，他才敢走到那个地方，地上残留一点点血迹，他的孩子少了一个。

　　现在，他已经儿孙满堂了，但是孩子长大了终会离开自己。所以，一直到现在，他都是孤身一鼠，也没有个伴儿。他知道自己已经老了，他开始想自己还能活多久，天亮后会怎样，可能会被人发现，可能……他也不知道，他只依稀记得，被人类追赶。驱打时心里的恐慌和身上的疼痛，他觉得前所未有的寒冷席卷了他。

　　“哇！好大的一只老鼠！”“打死它！打死它！”“真恶心！你看它肚子真像是长了一块肿瘤！”

　　他只是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看见阳光。

　　一大早，我看见弟弟把一只关在鼠笼里的大老鼠倒进土坑里，用石头砸死再埋起来。听姐姐说，那只老鼠很老了，好像还有病，肚子里有一块肿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