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的萤火绳

作者:左眩 来源:《意林少年版》

  冬生知道,凉凉最喜欢萤火虫。他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凉凉要去北方。奶奶说过,北方,很少有萤火虫的。

  一年又一年的暑假,几乎每一个晚上,他们都能一起在萤火虫之光织成的网里,看见夜的笑容。冬生给凉凉捉萤火虫,就好像在点夜的酒窝,一个,又一个……凉凉抱着装满萤火虫的玻璃瓶,像抱着装满金珠银珠的宝贝。

  凉凉刚走的那段时间,冬生常常跟她通电话。一开始,凉凉说北方好干,她想回家。可慢慢地,凉凉说的话变了。她说北方的树好高,路好直,天好蓝。冬生说,还是家里好,水好,山也好。可凉凉像是没听见,自顾自地在电话的那一端兴奋地喊:“北方的风好大!我和李萌萌的帽子都被风吹跑了!”再后来,冬生给凉凉打电话时,她常常不在家,她和李萌萌出去玩了。冬生也有了新的伙伴,不再总是给她打电话了。

  冬天,草黄了,河枯了,萤火虫的身影就像是慢慢飞到天上,轻轻破掉的肥皂泡,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冬天出生的冬生,也该过生日了。奇怪的是,生日这一天,他却不见了。等冬生到家时,已经是半夜。他冻坏了,躺在床上,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倒好像是从夏天里招来了一群萤火虫,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以往每年生日,都是和凉凉一起过,如果没有凉凉,生日还有什么好过的呢?冬生宁愿躲在村口的小桥下……可他又害怕,害怕凉凉真的把他忘了。

  不知不觉地,冬生的两只手在被窝里合在了一起,他搓啊,搓啊,像是在搓一条绳子。一条闪烁着黄绿色光芒的绳子,好像一只只的萤火虫从冬生的手掌间飞了出来。萤火绳像是一条暖暖的藤,绕过冬生,爬下了床,爬上了窗,爬出了屋子……

  萤火绳飞啊,萤火绳飞啊,把冬生的思念带到遥远的北方去,带到凉凉的身边去。

  这一夜,萤火绳穿越了几千公里,来到凉凉家。凉凉已经睡了。可是谁在叫她的名字?凉凉混混沌沌地爬起来,一条闪光的绳子滑进了她的房间。无数的萤火虫闪烁着橘红色光芒,从绳子上飞腾起来,瞬间点亮了整个房间。

  “冬生!”凉凉低下头,抚摸着萤火绳上那一个个熠熠闪光的绳结。冬生,我怎么会忘了你呢?你是为我捉萤火虫的冬生啊……

  冬生的掌心微微一颤,他的额头依然滚烫,可他笑了。他知道,十岁的第一个早晨,他不是独自一人。隔着几千公里,在北方的城市里,萤火绳的那一端,凉凉正在陪着他,一起长大。

  梁衍军摘自《儿童文学大奖·冰心奖获奖作家书系:萤火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