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

作者:周静 来源:《意林少年版》

  正午的阳光照得人全身暖融融的。我扶着阿婆,跨出院门。阿婆已经很老了,要不是花姨婆托人送来的那小筐橘子,她不会出这趟远门。

  刚刚走过院子,她就停下来,问:“我的眉毛还好吧?”出门前,阿婆找了一截木炭,对着镜子描了眉毛。“是的,阿婆,你每天都应该描一下。”我说。阿婆笑了,牵着我的手,慢慢往前走。

  我很担心妈妈会从院子里跑出来,把我们喊回去,因为妈妈每次看到阿婆要出门,都说她去吧,不让阿婆出门。路拐了个弯,没听到妈妈的声音,阿婆和我都松了口气。

  我们走得很慢,我走得有点无聊,一会儿从墙根下扯根狗尾巴草,一会儿从墙头上摘朵指甲花。

  “看到萝卜家墙头的指甲花了吗?和我们家的一样,靠近花蕊的地方都有一层淡淡的紫色。”阿婆说。我摘了一朵,果然是这样。阿婆放低声音说:“我们家的指甲花种子是从花妖的花圃里偷来的。”

  “真的吗?”我激动极了。“嘘——小声点。”阿婆凑过来,小声说,“我那时候比你还小,一天早晨,我提着篮子去打猪草,走在路上看到一个小小的黑影往东边飞过去。之后,飞进一片花丛中不见了。我在花丛里翻了个遍,也没看到花妖。我就摘了一把指甲花种子离开了。后来,我就把这些种子种下来,开出了指甲花。用我们家的指甲花染指甲,颜色好,味道又香。”阿婆很骄傲的样子。要是平时,阿婆是不会和我说这些妖啊什么的。因为她一说,我就会去问妈妈,妈妈就会说那是阿婆看错了。阿婆就不高兴。看来,阿婆今天很开心。

  我们走得很慢,最后终于到了渡口,但艄公还没来。

  隔着这条小河,我能看到山坡上花姨婆家的院子。“阿婆,就在那里。”我指给阿婆看。

  “我知道,”阿婆点点头,“我已经九年没去过花丫家了。”花丫就是花姨婆,她也已经很老了,只有阿婆叫她“花丫”。

  似乎真的是这样,在我的印象里,阿婆从没去过花姨婆家里。每逢过年过节,我们从花姨婆家回来,阿婆就会高兴地问个不停,什么“花丫好不好”“花丫又养了什么花”……妈妈总是随口答两句。只有我对阿婆的问题感兴趣,细细碎碎地跟阿婆说。每次阿婆都会认真地听,还听得两眼绽放出光芒。

  艄公来了,他把我们顺利地拉到了对岸。我们走了很久,才走到花姨婆家的院子门口。矮矮的篱笆上,开满了花,屋后的橘园飘过来怡人的香味。

  阿婆扯扯衣服,摸摸头发,喊道:“花丫——”

  花姨婆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阿婆,不敢置信地呆了一下,“阿姐——”她疾走几步,打开了院门。阿婆拉着花姨婆的手,泪水哗哗流下来。花姨婆的眼睛也红了。

  我也哭了。我在她们那满是泪水的笑容里,感受到一种浓烈的欢喜。

  卧龙摘自《小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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