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毛巾的温暖

　　16岁那年冬天，特别冷，与她相依为命的养母去世了。养母弥留之际，透露了她的身世和亲生母亲的住址。

　　母亲住的地方就是一个穷山沟，两间土坯房，还有一间即将垮塌。她本想回去，可这时，“吱呀”一声，从门缝里蹦出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你找谁啊？要歇脚吗？”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屋里那个女人已经哭出声来了。她的母亲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的女儿。

　　“快，去给姐姐煮碗鸡蛋汤喝。”母亲止住哭声，对男孩说。

　　母亲围着灶台，唠叨着当年送走她的无奈。当年，她的父亲在山里砍木头的时候，被倒下来的木头压死了。承包林场的老板看到死人了，一溜烟跑了。那年，她三岁半，弟弟才一岁，母亲无论如何也养活不了两个孩子，于是决定把她送走。

　　鸡蛋汤终于煮好了，母亲把汤端到她面前。她一抬手打翻了母亲手里的汤，此刻，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一股怨恨，她责问母亲：“这就是你要送走我的理由吗？你知道我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头吗？我七岁的时候，养父就中风瘫痪了，养母一边照顾养父一边打零工供我读书……现在，他们都过世了……你就是不想管我，怕我连累你……”

　　“不，当时，你的养父母条件还可以……哦，怎么后来会这样？作孽啊，都是我作的孽啊……”母亲一边掉眼泪，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她夺门而出。“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你等等……”母亲追了上去。走了二十多分钟，她不由得回了一下头，母亲就紧跟在身后，提着一个鼓鼓的塑料袋。两人眼神交会的时候，母亲赶紧低下了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她这时候才发觉，母亲身子单薄，头发白了一半，整张脸都皱巴巴的。

　　这时，一阵冷风吹得她浑身发抖，母亲一个箭步上前：“冷吧，把这个披上吧！”一块很大的毛巾披在了她的肩膀上，一直罩到了她的腰际。

　　“你知道吗？你不在家的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你，一想你就把这条毛巾拿出来看看。你出生时就是用这条毛巾包裹着，里面有你的哭声，有你的笑声，看着看着，我就想把你接回家，可是我哪养得活啊！连你弟弟读书的钱我都供不起……要是我知道你在养父母家受了委屈，我就是累死也要把你带在身边啊。”母亲又哭了。

　　有了这条毛巾的包裹，她感觉温暖多了。她这才看到，毛巾角落里绣着“健健康康”四个字，其实，母亲何尝不想把自己带在身边，可是穷困潦倒的她唯有把爱放在毛巾里，存起来，期盼有朝一日亲手交给她……

　　她停了下来。“我们回家吧。”她说。虽然她没有加上“妈”这个字，可是这个字眼从某个角落挤出来，顺着血液流淌着……

　　梅之傲摘自《史上最催泪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