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马少年

作者:一两琴音 来源:《意林少年版》

  我家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上,世世代代与马相依为命,久而久之,练就了火眼金睛。蒙古草原上尊称我家为最好的“敖亚齐”,也就是最好的相马师。我们不仅负责挑选和调教马,让它们参加“那达慕”——草原赛马。

  前几天,富有的宝音达来叔叔来我家,说是参加那达慕好几年了,连奖杯都没摸过。他想让我家在他的几百匹马里选出一匹好好训练,让他也尝一尝一马当先的滋味。

  爸爸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次他让我14 岁的哥哥一试身手,哥哥把宝音达来家的那些马放逐到草原上,举着望远镜看马四蹄撒开的身姿,好马的蹄子下是踩着风雷的,可宝音达来家的马跑起来软绵绵的,一匹像样的马都没有。

  哥哥对宝音和我说,走吧,去马市上淘宝吧!

  草原上最大的马市,既有矮小的蒙古马,也有高大的西洋马,听说“敖亚齐”家族的人来挑马,很多马贩子都想鱼目混珠,把自己的马当赛马卖掉。可哥哥没那么好糊弄。他一鞭子打出去,就知道马的好赖优劣。

  最后哥哥在两匹一高一矮的马前犹豫了。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八面威风,小矮马土黄色的鬃毛长短不齐,生了癞一样,身上还有数不清的伤痕。哥哥牵了枣红马的缰绳,可他还是觉得小矮马有故事,哥哥拎来两桶水,冲着两匹马泼过去。枣红马低下头,退了两步,小矮马却扬起前蹄鸣叫。于是,哥哥选定了小矮马,当场给它取名海龙,这让宝音达来气得一直骂。

  哥哥的决定也让爸爸很生气,为了保住“敖亚齐”的脸面,爸爸花高价买来了那匹高大的枣红马,海龙和枣红马关在一起,我提醒哥哥,高大的枣红马会欺负小海龙的,哥哥却说一匹顶级赛马必须要能照顾好自己。

  哥哥说的没错,海龙不仅吃光了自己的草料,还把嘴巴伸到了枣红马的槽头里。爸爸无可奈何地给枣红马另找了一块地方。

  海龙只愿听哥哥的话。它每天驮着哥哥追逐天边最后的云霞,飞驰到草原的最深处,海龙熟悉山川河流,它像辽阔草原上的王者。哥哥告诉我,海龙的满身伤痕都是荆棘和密林的礼物。他是一匹野马。

  那达慕赛马开赛了,几百个参赛者奋马扬鞭向终点冲去,密集的马蹄把大地踩踏得颤抖起来,爸爸为枣红马加油,丝毫不提小矮马。赛程过半的时候,我听见旁边的人说,哎呀,那是谁家的小矮马,跑起来飞似的……我一把抢下爸爸手里的望远镜,镜头里,小矮马一匹接着一匹地超越,飞箭般第一个到达终点。

  那达慕极速赛马结束后,宝音达来说,这匹枣红马是爸爸买的,那匹小矮马才是哥哥为他挑选的。哥哥听后也不生气,说要出去和小矮马兜兜风,出门前,他还让我帮他和小矮马合影,然后……他们就消失在草原起起伏伏的曲线里。

  直到夜半时分,哥哥才挪着双腿回来了。依然等待的宝音达来问小矮马去哪了。哥哥只是说,有的马属于草场,有的马属于赛场,而海龙属于广阔的天与地,不属于任何人。宝音达来举起手要打哥哥,爸爸狠狠地攥着他的手,攥得宝音达来冷汗都下来了。

  海龙成了哥哥的新名字,我觉得小矮马和哥哥都很幸运,因为他们一个重获自由,一个赢得了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