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鼠

作者:[法]科莱特 来源:《意林少年版》

  战前,我有一只松鼠,叫作皮蒂里基。它原先的主人在我上车的时候很巧妙地把它作为礼物悄悄塞进我的大衣口袋里。

  我一开始就觉察到皮蒂里基确实野性十足。第一天,它就把波斯猫吓得直哆嗦。它喝完牛奶,在我的头发上蹭干净两只爪子,过一会儿,又趴在一块路易十六时代的地毯上,把一个戴头盔的人物的鼻子吃掉。不过,它并不认为我会惩罚它,又回到我的肩上,梳理我的头发,把冰冷而友好的小鼻子、肉乎乎的舌头在我耳朵下方蹭。

  “拴住它,它抓了一团毛线!”

  一条在皮蒂里基童年时就箍在它腰周围的锁链磨损了它的毛皮。它那如火焰般闪烁、翘在空中的尾巴在跳来跳去时便发出镣铐的声音。当我带它去乡间时,我恍然大悟,它一直过的是沉闷的城市生活。那天,它没有立刻走出敞开的笼门,而是把一双手紧紧贴在胸前,出神地凝视着一片无边的绿色,身体有规律地战栗。它用前肢攫住一棵鲜花盛开的女贞树底部的枝丫,发疯似的摇晃它,咬住它,仿佛要看看这树枝是不是活的。

  它遇见一条脆蛇蜥,在我赶过来调解之前,皮蒂里基已经像只好斗的公鸡一样在空中打了个旋,那蠕蠕而动、并不伤人的小蛇蜥已然躺在地上,断成两截……

  五六月间,在巴黎我那小小的园子里开满了鲜花。皮蒂里基被关在笼子里,把它可爱的鼻子挤在两条栏杆之间……

  我决定给皮蒂里基自由的时候,自由了的松鼠却一动也不动,它开始做它的习惯动作,把手塞进腹部和链子之间,但它没找到链子。它笨拙而轻轻地跳了一下,估量那根原先拴它的断链带的确切长度,然后,又试着跳了一下,那时,它只是瞅着我。最后,它不安地咳嗽,急急地奔跑起来,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色深沉时,窗台上面响起了松鼠那轻轻的、朴实的干咳声。第二天,它没有离开花园。在杜鹃花、洋槐花丛中,开始像人间天堂一般地生活。它欣喜若狂,忘乎所以,追逐我那宝贝猫,把猫从洋槐树那儿撵走。

  它远没失去爱交际的性情,甚至还向那儿的居民施展自己的社交魅力,于是,便有人来告诉我:

  “皮蒂里基在尼古罗街午餐,吃了高脚盘里的核桃和一些葡萄干……”

  “有人从埃格隆·勒鲁太太家来,说要看看皮蒂里基有没有带来一把镶银的玳瑁小梳子,它是从小梳妆台上拿走的……”

  它每天早出晚归,精力充沛,皮毛光亮,因为获得自由的缘故,甚至因为感恩的缘故,它显得神采奕奕,它从不忘记回家,从不忘记向我滥施松鼠式的爱抚和亲吻。

  月月鸟摘自《世界散文随笔精品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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