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你,赢了世界

作者:周海亮 来源:《意林原创版·讲述》

  那时候的女人多好啊!喜欢笑,喜欢闹,喜欢跑步,喜欢打乒乓球和羽毛球。当然现在的女人也好,仍然喜欢笑,喜欢闹,只不过,她再也不能跑步和打球。医生说她的病情很严重,医生为她做了截肢的打算。

  女人有一双漂亮的腿。纤细,光润,修长,弧线优美。男人说,就算莫文蔚的腿跟她比起来,也差着不止一个档次。可是她的腿却要被硬生生锯掉,世上之事,就是这般残酷。

  说来只是一个意外。女人扭伤了脚,一段时间以后,扭伤的部位鼓出硬硬的一个小包。谁也没当回事,以为过阵子那个包就会消失,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个包反而越长越大越来越痛,露出狰狞恐怖的面目。去医院一检查,肿瘤!不信,复查,还是肿瘤!再复查,没错,肿瘤!连医生都感觉不可思议,说扭伤一下,怎么会转化成肿瘤了呢?但检查的结果不会骗人,并且,那肿瘤已经有了转移的迹象。最后医生做出决定,他对女人说,你也许保不住自己的腿了。

  女人伤心、恐惧、绝望、万念俱灰、号啕大哭。她说就算我不要命,我也要自己的腿啊!

  男人只好劝她。男人说如果没有别的办法,截肢也许是唯一的选择。生命重要还是腿重要?当然是生命。保住命,才能够继续生活,才能继续和我在一起……

  男人说相信我,即使你失去双腿,我也会像以前那样爱着你,疼着你。女人大喊,我要我的腿!如果锯掉我的腿,我知道,你会被我拴在家里的……你会失去整个世界。男人笑笑。男人说假如失去了你,你认为我的世界还会完整吗?

  女人不说话了。这些话她每天都在重复,男人也每天都在重复。她爱她的腿,爱她的生命,爱她的男人。可是她知道,如果不截肢,她也许会真的死去。可是截肢呢?她不仅失去她的腿,并且,她的男人也许真的会被她拴在家里。

  可是他的男人是那样优秀那样出色,他不应该被自己拴在家里啊!他需要常常出差,他管理着一大摊子事,他手下有很多名员工,他是公司里的骨干。他不应该属于家庭——何况这之前,他连一道最简单的菜都不会烧。

  最后,当然,女人被残忍地截肢。她在医院里住了很久,然后被男人接回家。家还是老样子,温馨的四室两厅,橡皮树龟背竹郁郁葱葱,客厅里阳光遍洒。可是女人,再也不能够赤脚在光滑的木地板上走来走去了。

  男人真的留在家中,与女人为伴。那段时间女人脾气暴躁,动辄发一通火,男人小心翼翼,对她百依百顺。男人知道她的痛楚,男人知道此时,他是她的渲泄口,他是她生活的全部。男人学会了烧饭,学会了洗衣服,甚至,男人学会了针线活。不仅如此,一段时间以后,男人开始在网上办公。奇怪的是公司的业绩并没有受到影响,公司并没有因了他的“缺席”而出现预想中的管理混乱。

  并且,男人有了更多的时间来读书。一段时间以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同时拥有了两个世界,一个是现世的,一个是书本里的。男人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女人的脾气渐渐好起来,她甚至可以跟男人开开玩笑,为男人打打下手。女人的性格再一次变得活泼起来,她的面前,是一个崭新的充满阳光的世界。

  男人温柔地对女人说,谁说我赢了你,就会失去整个世界。现在我赢了你,不是拥有了整个世界吗?女人笑笑,头靠在他的胸前。

  张小娴说,好的爱情是让你透过一个人看到世界,坏的爱情是你为了一个人舍弃世界。她的话有道理,却不全对。其实,好的爱情首先是为一个人而舍弃世界,但最终,你不仅看到整个世界,并且赢得了整个世界。

  (图/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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