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挖双眼的男孩现在怎样了

作者:宣金学 来源:《意林原创版·讲述》

  身体站得笔直,眨着一双黑色的眼睛,7岁男孩斌斌站在开学典礼的主席台上进行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演讲。

  他磕磕巴巴地告诉台下的人们:“我会勇敢地做一个阳光好少年。”

  可是那双看起来明亮的眸子,并不能看到初升的太阳洒在他身上的阳光,看不到站在台下和他一样紧张的母亲,也看不到自己穿的白色T恤和深蓝色的牛仔裤。

  一年之前,这个爱笑的山西男孩被人拐走并挖掉了双眼。随后,他受资助在深圳成功接受义眼移植。一个月前,一家人来到武汉定居,斌斌被安排就读于武汉市盲童学校,并将在这里度过未来的12年生活。

  “我的眼睛漂亮吗?”“漂亮”

  一年前的伤害事件发生后,斌斌还拉着别人的手问:“什么时候会下雪?”如今雪的样子和颜色,只能珍藏在他的记忆里。“那是冬天的颜色。”他说,“秋天是黄色的。”

  他不知道刚过秋分的武汉依然郁郁葱葱,校园里的小花开得依然鲜艳。斌斌吃不惯武汉饭食里的辣,吃不惯这里的米饭,也不喜欢南方的潮湿空气,但他却说很喜欢这个城市,因为山西汾西县老家是个“伤心地”。

  去年8月24日,斌斌被一个女人挖去双眼,两颗眼珠被丢弃在案发现场附近。后来,当地警方认定,犯罪嫌疑人是他的伯母。

  如今,这个以“山西挖眼男孩”闻名全国的孩子一点也不愿意提起这段回忆。当大人们无意说起一年前的那场悲剧时,小斌斌会停下一切动作,绷紧了脸。

  在深圳一家医院,将近两个小时的手术为小斌斌成功植入了为其量身定制的义眼,“眼睛看上去跟以前差不多”。但遗憾的是,斌斌依然不能看见。

  在这个乐天知命的小男孩眼里,拥有一双新的“眼睛”已经足以让他开心了。当摘下绷带,斌斌第一个问妈妈:“我的眼睛漂亮吗?”妈妈说“漂亮”。他还不放心,一连拉着几个护士的手问:“我的眼睛漂亮吗?”

  你不是想让我开心吗?我现在很开心啊

  平日里,王文丽和丈夫从不提起一年前的伤害事件,斌斌也很默契地不提一字。只是当他感觉到妈妈不开心的时候,这个还不及父亲胸口高的小男孩,用一副大人的口气安慰妈妈:“过去的事情就别想了,你不是想让我开心吗?我现在很开心啊。”

  父母一直没有放弃为小斌斌寻找光明。义眼不能让孩子观察这个世界,他们在爱心人士的帮助下,为斌斌安上一副“电子眼”。

  帮助斌斌“看”到世界的“电子眼”,包括一副装有摄像头的眼镜、一个像棒棒糖似的舌显示器以及一个如同遥控器般大小的控制器。

  这是一套复杂的仪器。斌斌要把舌显示器含在嘴里,通过眼镜上的摄像头拍摄图像,然后图像信息转换为舌头可感觉到的电脉冲。电脉冲信号不断刺激舌头表面的神经,并将这种刺激传输到大脑,大脑再将这些刺痛感转化为图像。

  经过数次训练,斌斌通过导盲仪可以分辨出方形或球形的物体,能大致辨别物体的数量。他能“看”到摆放在眼前的折叠椅--虽然在他眼中呈现出来的图像是一个“竖道”。他通过导盲仪看到的世界还是黑白的简单二维图片。

  可惜的是,因为仪器太过昂贵,也易碎,提供该仪器的美国厂家只承诺等斌斌学会使用之后,才会赠送一套给斌斌。在武汉盲童学校,斌斌和其他盲人小孩一样学习和生活。

  如果我们有仇恨,孩子心里也会跟着有仇恨

  斌斌的班主任特意为这个学生争取到一次开学典礼演讲的机会。几分钟的演讲稿斌斌前后背了七八个小时,小家伙还一脸不情愿地觉得自己“太累了”,“老师是欺负他”。

  学校校长李新民告诉记者:“我们不会对小斌斌进行特殊对待,和其他学生一视同仁。”这样,才能让他尽快“忘记以前的阴影”。

  过去的事已经在斌斌的记忆里淡化了很多。性格、说话、脸上的笑,渐渐恢复到以前的样子,除了不再敢一个人晚上睡觉,也不敢一个人去厕所。

  以前,斌斌的梦想是当一名警察,“可以抓坏人”。现在,他更想“成为一个博士”,因为当博士可以上班,上班可以挣钱,“挣钱可以养爸妈”。

  王文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成为一名音乐家,“像萧煌奇(一位盲人歌手)那样”。一次偶然的机会,这个曾对命运感到绝望的母亲,听到他的歌《你是我的眼》感动地眼里满含泪水。“我盼着有一天斌斌能和他姐姐同台演出。”她说,“或者能让斌斌和萧煌奇见上一面也好。”

  她日复一日地照顾孩子的起居,陪孩子上学读书做作业,用棉棒帮斌斌清洗眼片,皱纹开始往这位年轻母亲的脸上爬。斌斌还记得妈妈的样子,“长头发,眼睛不太大,比我的眼睛大”。“妈妈喜欢笑,我更像妈妈,爱笑。”他说。

  一次, 姐姐问小斌斌,你能不能接受现在的生活。斌斌说:“能接受,就是妈妈不能接受。”

  他渴望光明的原因很简单,“能看见的时候就可以帮妈妈多干点活儿了”。刚满7岁的他,自己穿衣服,取东西,上下楼,只要能自己做的,就坚持自己做。

  在校长李新民眼中,小斌斌也是一名“纯粹的盲人”。“复明是基本不可能了。”他说,“但孩子还小,不会感到特别痛苦,他的过渡相对来说自然一些。”李新民顿了顿又道:“最痛苦的还是他的父母。”

  但是他的父母并不能表现出来。“如果我们有仇恨,孩子心里也会跟着有仇恨的,我们都希望他开开心心地成长。”王文丽说着,眼睛望向正在雨中和姐姐玩跳绳的斌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