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

作者:董腾 来源:《意林原创版·讲述》

  一

  我叫吕布,世人皆说,我不是人。

  “丞相,似吕布之为人,若收入帐下,久必为祸,丞相还当尽早除之,以绝后患。”

  “哼,大耳贼,你忘记辕门射戟之事了吗?”我望着他冷冷地说。那人老脸一红,不再言语。

  虎牢关前,孤身惊退十八路诸侯,世人畏我如鬼神。两番弑父,世人斥我为畜生。鬼神也好,畜生也罢,总之,从来没将我当人看。

  二

  “吕布,你不是人,不是人!”第一次有人指着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一手牵着妹妹走在逃亡的路上,另一只手里的包袱中,放着丁原的人头。拦住我去路的有十几个人,他们虽衣着简陋,却各个身材魁梧,满目凶光。

  “你们……是丁原的手下?是官兵?”我向他们问道。

  “我们……我们杀了你,就是官兵了。”为首一人如此回答。

  “哼,丁原的那些好手下竟然连一个敢亲自来杀我的都没有。”

  “吕布,你这样的小人,人人得而诛之!我们虽是盗匪,却也知道江湖道义,你这样弑父之人,有何面目再活于世上!弟兄们,上!”

  “哥哥小心!”妹妹吕芳突然一把将我推开,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身后一人劈来的斧头……

  如果说我之前还有所谓“人性”的话,那就是我还挂念着我妹妹。在她死去的那一刻,我彻底没有任何挂念了。

  说来也有趣,妹妹死后,我与人交手都是一心求死的打法,可每次死的都不是我。

  那十几个人被我杀了,对手的血和自己的血溅满了我的全身。可怜这些人,为了一个空许下的名号,枉送了性命。

  三

  “来人,将吕布押入死牢,明日游街后处斩!”曹操终于下了命令。“丞相英明!”帐下文武官员朝圣般俯首下拜,其中也包括我曾经重用的将领张辽和臧霸。

  我就要死了,谁会为我哭泣呢?军中的猛将,已悉数投降于曹操,他们恐怕只会为自己找了一个强有力的新主子而暗自得意吧。谁还会挂念于我?貂蝉……会挂念我吗?她不过是被王允操纵的棋子罢了……

  没人挂念我,也没有我可挂念的人,我应该可以放心地走了吧。这个天下,再也与我无关了。

  自丁原死后,我几乎没有一次安稳的睡眠,但在幽暗潮湿的死牢中,我睡得无比安稳。

  “吕布这个不是人的东西,咱们的天下,就是让他这种小人给弄乱的。”“嗯,我看杀了吕布,天下就可以太平了。”第二天游街之时,我听到有人这样说。

  法场到了,我被押上刑台,围观者群情激奋,高喊着要杀了我。在他们狂热的眼中,仿佛真的透过这次行刑,看到了太平盛世。其实这样的场景,早在七年前,我就看到过了。

  四

  禁卫军手执长戈,将一辆宽大的马车围在当中。

  “我儿奉先何在?”

  “吕布在此!奉天子密诏,诛杀逆贼董卓!”

  “你!你要杀你父亲?”

  “不……你不是我父亲……丁原才是我父亲。”说完,我的方天画戟猛地向下一劈……

  “奉先啊,董卓这逆贼,把持朝纲,擅废少帝,屠戮百姓,祸乱江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只是他势力太大,我等与之对抗,毫无胜算。继续抗争下去,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想除掉他,只有取得他的信任,潜伏在他的身边,并扩大自己的势力,待到时机成熟,就杀了他,取而代之。这样,天下就可以太平了。”

  “义父,如此,由谁来完成这个任务呢?”

  “你。”“我?”

  “是的,你需要一样东西,把这件东西拿给董卓,就一定可以取得他的信任。”

  “是什么?”“我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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