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术

　　蜡人张名张楚，是个中文系插班生。顾名思义，蜡人张的绝技是做蜡像。但寝室不是蜡像馆，所以蜡人张做的其实不是蜡人，而是各式各样的蜡娃娃。

　　这些娃娃都有一个共同点——会动会说话。如果交通拥挤有人不慎碰到了它，它就会发出“有小偷！有小偷”的叫声。这是张楚做的娃娃中最简单的一种，后来在黑市上被炒到800块一个，张楚就不再做了。

　　顶级的娃娃则根本没有市价，只有最好的哥们儿才能拿到这种娃娃，这是张楚的情谊象征，谁也不会拿去卖的。这种娃娃体积一般大得多，有的会唱歌，甚至现编词曲；有的能替你聊天，逗女孩子水平一流；有的能为你做简单的作业，它甚至能写论文。

　　蜡人张天性木讷，不喜欢说话，紧贴着左眼角还有一道一厘米长的伤疤。为此大部分女生觉得他不好接近。

　　尽管如此，蜡人张从不在乎，因为他有个让他心满意足的女朋友。蜡人张的女朋友叫玫，个子娇小，但长得很漂亮，是哲学系的系花，宅男梦中的女神。美中不足的是她的一双手颇为沧桑，看上去就像三十多岁女人的手。

　　谁也不明白出挑的玫是怎么看上了不起眼的蜡人张的。

　　于是，有人隐隐提出了一个猜想：玫，会不会是蜡人张做出来的？这想法挺荒诞的，但越想越觉得挺有可能：蜡人张既然能做活猫活狗，自然也能做出活人。玫这女孩各方面太过完美，很像是蜡人张这种宅男的梦中情人。

　　我们哥儿几个纷纷想：我要是有蜡人张的手艺，肯定也会使出浑身解数给自己做个完美女友。当然，我们清楚他这能力出自天赋，不可传授。

　　这年冬天很冷，几乎每间寝室都有人带来了形形色色的电热器和暖风机。圣诞夜前一天，因这些违禁电器的不当操作，女生寝室引起了一场大火灾。

　　火起来时是凌晨3点，大部分人已睡了。当我们闻讯赶到时，火已烧得映红了半边天，有人看到张楚冒着大火跑了进去。

　　在青烟袅袅中，消防员扶出了一个幸存者，是玫。她面色焦黑，一路走一路掉下蜡片。

　　之后，没有其他人再从火场里走出来。

　　我们在一个小时后擅自闯进了玫的寝室。在靠窗边的床上有一条烧黑的毯子，地上有一大摊融化后又凝固起来的蜡液。蜡人张从此不见踪影。而我们每个人，都已经猜测到了真相：

　　“张楚”这个名字真的来自那个玫喜欢的歌手，而他的伤疤，恐怕来自一次冷却之前心急的抚摸。玫不是什么蜡人，而是做蜡像的真正高手，她双手的皱纹，是多年磨炼技艺的结果。而张楚的沉默寡言，正是某个花花公子的反面。

　　是的，蜡人张不会做蜡人，他自己才是一个蜡人。

　　我们那时唯一想知道的是，当他在大火中拖过一条湿毯子，披在自己身上，并把玫——这个创造他的女人抱在怀里的时候，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个遇火即化的蜡人呢？

　　这已经不重要。因为我们很快发现，在那堆形状奇特的融化蜡液里埋着一张纸片。我们小心翼翼地把它取出来之后，发现上面只写着四个字：

　　“爱我，永远。”